我没等三日便再次带阿思去了上阳宫。母亲已经挪到了朝阳台,无咎阁中点起了十数香炉,数十侍儿着丝罗,蹑云履,奉果盘、香巾,伫立侍奉,十二名宫人引丝竹琵琶在侧,奏起轻快的小曲,两名妖娆的内人,着短帛轻衫,手、足上都戴着金环,赤足袒腹对舞于前,烟云缭绕,衣香鬓环,倒有些往日胜景——却还为阿思备了玩具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小家伙一行完礼,母亲便对她招手,叫她到怀里去,旁边的宫人捧盘而来,将那憨态可掬的小酒胡、龙须草编的大斗鸡、锦绣做的小老虎、宝石堆的荔枝一一送上,阿思对这些不大在意,独独喜欢那对舞的内人。

        与她□□母略周旋几句,跳下御座,在那穿了鼻环的女舞者身前身后地绕,那两人一个是肤色白皙的大食姬,一个是蜜色肌肤的天竺婢,两个一齐对阿思微笑,脚尖点立,将阿思绕在中间,如一双蝴蝶般翩翩对转起来。阿思笑呵呵地看着,小手乱拍,过一会,自己也踮脚乱跳,那两个胡姬不知规矩,白皙的那个就牵着她的手,教着她跳。

        我恐母亲不悦,先斥了一句:“阿思!”这小家伙假装没听见,牵着那舞者的手,舞得更欢了,母亲却不生气,身子前倾,笑咪咪地问:“阿思喜欢她们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阿思用力点头,唯恐不足以表达,还牵着那舞者上前转了一圈,母亲便笑得更开心:“那就把她们赏你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我竟不料母亲大方至此——我小时候可也没这种待遇,余光将她仔细打量,却见她虽未染发,却也已将白发根根梳理、精心装饰;未戴假发,不能成高髻,便挽一半髻,上簪金步摇与园中新开牡丹;面上不曾大妆点,却抹得干干净净、红光满面,皱纹不遮,却在额上贴一红叶;穿着金红衣裙,是寻常居家式样,纹样却是日月黼黻;佩着的宫绦形似绶带,却改得轻灵巧美——全不似前些时候的颓散模样,料知近来李暅与我频繁找她,必使她心情大好,面上却道:“阿思,还不来谢陛下恩赏!”

        阿思蹦蹦跳跳地过来,不照我的吩咐,反倒一头钻在母亲怀里,嘴上还假惺惺地喊:“阿思谢陛下赏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母亲一把将她搂住,笑道:“叫阿母。”阿思便自来熟地喊:“阿母。”母亲欢喜得如寻常人家的老祖母一般,伸手把她抱在膝上,逗她:“阿思说要拜师,可拜了没有?”

        阿思道:“拜了好师傅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母亲笑道:“跟着师傅都学些什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阿思道:“祖母说,要正式拜师以后才能开始学,要我先学写师傅的名讳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