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了这番保证,步掌柜可算是放下心,她在里面逛了一圈,左摸摸右敲敲,两步折回店前,双手握紧,吃力掂量着堆在一旁的那些装满米粮的布袋,抬眼朝步梀看去:“二叔,玄兄后来可有来信说明交粮的日子?”
离定下生意那日已经有一月的时日,这些日子应该足以筹集米货,这活计决不能出纰漏。
但步梀也是在对这事发愁,眼下大魏与南蛮正值交战,京中的米粮散货许多都被官府征集走了,作为打仗军粮的储备。这普通的商户哪敢和官差爷比量争抢的道理?因此步梀根本收不到当时与玄兄约定的米粮数目。
若是想法子出城,去城郭附近的乡野村庄收集今年新鲜的米,也有些痴心妄想。因先前七月初那会子边疆流民逃窜来京找出路,这些流民沿途许是饿疯了,路过那些庄子不管不顾洗劫一空,一大片肥沃田地被糟蹋得不堪入目,能吃的基本上都被吃光,惹得那些城郭外老实本分的庄稼汉们,成群结队日日来京兆府磕头击鼓鸣冤,弄得那些青天大老爷们也是头痛不已,但除了给些不痛不痒的补偿,也没了下文。
眼下又快到了交赋税之时,本来能在八月底先熟一批的稻谷。脱壳后的精米可作为米税,是庄稼汉们常常交纳的赋税种类,但眼下田地里是一根毛不剩,不仅半年的收成没了全家人饿肚子吃不饱饭,那些庄稼农户正愁着如何才能添补上这税赋缺口,毕竟若是交不上税赋,家中精壮汉子便会被拖走充当征兵。家中剩些孤儿寡母的,日子怕是要熬不下去。
也因着流民的缘故,这些在田里扎根的老实人,突然间对外乡人不待见得很。因此,若是把收集米粮的主意打到他们身上,注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。
若是索性以市价购买京中正规米粮铺子的粮食,那么对于盛京内的市井百姓来说不是个好事。因为在一段时日内,盛京的米粮数量不论是固定的还是流动的,都浮动在一个数值以内,若是此刻忽然有人大量收购粮食,米粮价格必定因供不应求而上涨。
朝廷向来对粮食之事把控细密,且不说官府的人会不会注意到这粮食的诡异涨价,因而调查到自个儿头上,最重要的是,步梀自认为是个有“江湖侠义”的商人,绝不会在盛京刚经历战事和流民时疫才稳定下的节点,做出这般损人利己的事。君子爱财取之有道,他没有忘本。
也是考虑到这些不同门路的复杂性,他才迟迟没有筹集好货。
步如琅眼尖心细,看出他眉眼间的犹豫难色,略略想想才道:“可是筹货不顺?”
他叹了口气,从食盒里捡起一块糯米糍团,吹了吹热气,黏牙的糕丝在齿间打转绕圈,连带着他的话都黏糊了一些:“不瞒你说,眼下二叔手里拼死拼活才收了一半的货。这碰上的时节不好,我也没料到那些官爷竟要和我们抢米粮。按理来说,朝廷不应该穷到和我们这些做生意的,争这些拿不上台面的散货呀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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