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,燕姒果然在大门上画了只燕子。和小时候画的一模一样,那燕子嘴里叼着一张饼,而那饼,正是曾经饿极了的两姐妹不切实际的期盼。

        燕妫清晨时便坐在方府对面的茶楼里了,于二楼临窗雅间独自品茶,微一侧头便能看到方府大门。那门上的燕子一如当年那般简陋,叼着张饼,让人见了便不自觉想起饥肠辘辘的感觉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仍旧是一身男子装束,膝边放着寒芒,入鬓长眉不时凝起。她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遇事不决,头脑发怵过,不忠、不义、不仁她三样都占了,难道还要再背上一个不孝么。原想着昨夜见过刘氏母女后,今日便直去鹤鸣山,不想到这会儿了还滞留此处喝茶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离开之前,那位无所不知的歧王便有预料,已有言开导于她——“人立于世,不论如何抉择都难逃遗憾,但求无愧于心就是”。可这无愧于心,说起来容易,办起来却难上加难。她放下茶盏轻合上眼,一手扶额,一手摩挲着寒芒剑柄,迟迟未有决断。

        清晨的暖阳斜照在她脸上。她喜欢这光,暖暖的让她觉得舒服,有一种时若还在的感觉。她们常常在这样的好天气里一起披散长发,坐在阳光下为彼此栉沐青丝,谈论着词曲琴棋,像寻常闺秀那样,偷来一点天真和纯净。

        想到这些往事,她在对面摆放下一个茶盏,斟满茶,喃喃说着:“时若啊,你的小燕儿很是想你。离开你之后,许多事突然压得我透不过气,难得时间停下来去追思过去。但你记得要来入梦,和我说说话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清茶腾起袅袅热气,无人回应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行道迟迟,载渴载饥,我心伤悲,莫如我知……以后遇到棘手事,再没有人帮我出主意,再也无人知我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今日这桩,你肯定会说,干脆抛个铜板让老天决定算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燕妫凄凄笑笑,饮下一口茶润润苦涩的喉咙:“可我不能啊,自己的路始终还是要自己来选的。”她瞥了眼那方府门上的燕子,又静坐片刻,终于起身推开门叫跑堂送笔墨纸砚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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