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有酒的往事,听起来有些干瘪。厉随道:“厉家世代经商,我爹在金城奉朝廷之命开采盐铁矿藏,那时是抽课二分,官买五分,自卖三分,算是获利颇丰。现如今的万仞宫,还有地宫下的金矿,都是那时他发现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盐铁矿是大买卖,与民生军备皆相关,能从朝廷手里揽下这项活的,都不是一般人。祝燕隐觉得按照这个趋势,厉家应该养出一个地主家的傻儿子才对,怎么却突然变成人见人怕的江湖大魔头了?

        厉随继续道:“在我五岁的时候,城外一处矿场发生了塌方,当时我爹娘都在地下,待人将他们挖出来时,我爹已经走了,我娘也命悬一线,神志不清地说着胡话,没能撑过十天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祝燕隐虽知道他的父母早逝,却从没想过是以这种惨烈的方式。厉家一夜之间失去家主,又经营着让无数人眼红的矿场营生,往后怕也不得安宁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爹有几个堂表兄弟,他们倒没有不管我,还会记得给一口饭,给一件衣,给几个仆役。不过剩下的绝大多数时间里,都是在为分家的事吵架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再往后,官府派人收走了矿场,转为官营。厉家最值钱的金饽饽没了,那些你争我夺的人也就作鸟兽散,昔日热闹鼎沸的厉府门口,如今灰积了能有三寸厚。潘仕候就是在那时赶来的,他看到厉随病仄仄也没人管,连声叹气,冒雪抱着这五岁的侄儿去看大夫,又做主变卖了厉府所剩无几的家产,说要将孩子带回白头城亲自抚养。

        祝燕隐道:“这么一听,倒是幸好有潘堂主在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他不算坏,也不算好。”厉随垂着视线,“当年天蛛堂还未起势,日子也是捉襟见肘,他回到白头城后,所做的第一件事,就是用变卖厉府的钱建了一座大宅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祝燕隐大致理清了这中间的关系。厉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,而潘仕候那时只有收养了厉随,才能名正言顺地拿到这匹瘦死的骆驼,当然了,其中一定也有想替故友照顾儿子的真心,说到底,不过都是既有私心、又有人性的凡夫俗子罢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厉随道:“我自幼便性格孤僻,脾气极差,亲戚没谁喜欢我,能名正言顺地丢出去,哪怕要赔上一座大宅也值,反正他们也看不上那点银子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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