登基典礼办得极迅速,次后的册立皇后却推了足足一个月。我知道李暅的心思,他倒未必是不愿阿欢为皇后,但却未必愿意以阿盼为太子——守礼之后,守仁已是事实上的长子,又是韦欣所生,伴着他在房陵度过了最艰难的岁月,相反,阿盼于他却仿如一个耻辱,这孩子的存在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他,作为父亲,他无法护住自己的长子,作为男人,他亦无法压住他自己的女人。

        阿欢和我深谙他的心思,所以在我们的计划之中,在他登基后的一段日子里,最重要的并不是抢夺逼宫的战果,而是如何确立阿欢与我的影响力,同时却不让自己看起来过于突出。也正因此,在李暅刚刚默许了册立皇后之事后,阿欢便主动上书,请立韦欣为贵妃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贵妃”这个称号是我提议的。在此之前,本朝还没有过“贵妃”这种封号。然而若仅仅将韦欣封为四妃之一,未免显得太过寻常。而若要超出四妃,则必要在称号和待遇上给予区别。阿欢最早还提议过宸妃,但这封号实在过于敏感,终为我与崔明德所否,议来议去,终还是拟定了“贵妃”二字。

        李暅不但十分满意于阿欢的态度,对“贵妃”的称号也很满意,疏奏一上,都不及交朝议,便已制可。接着便是盛大的仪式,先是皇后与贵妃以及封为淑妃的徐长寿、封为惠妃的王五儿同日册封,接着是将皇子守仁封晋王,皇子守忠封卫王。高宗诸孙,李旦以功改封忠王,食实封三千户——这王号是武三思建议的,不得不说此人久历朝堂,损起人来,颇有一手,以李旦庶兄嗣李晟后,为嗣雍王,食实封一千五百户,李晟还有一子,封上原王,食实封千户,李千里以亲爱及拥立之功,封代王,食实封八百户,以李千里长兄嗣吴王,食实封千户,余下吴王诸子,皆封郡王,食实封五百户。制文明以来破家宗室及品官子孙,除从徐敬业、裴炎者外,皆复旧资荫。又,使武三思为司空、同中书门下三品,诸武氏王公爵位不变,各增户五十至二百不等。以安车接一直隐居在嵩山的安平王武攸绪到都中,授太子宾客。

        于诸武的赏赐较之敬晖等十数人,时日既晚,数目又实不算多,尤其武三思还是亲自参与兵变的人之一。但以他们本来的官爵而言,这些额外的赏赐又显得实在是显赫,朝中难免将有议论。

        制书发布之前,李暅便有些犹豫,寻了我去,扭扭捏捏地吐露他的担忧。我倒不意他独寻我问这问题,但想想他眼下可亲信者的确没有几个,也便坦然:“以阿耶时的制度,制书将由中书拟就,授侍中核验,再发尚书颁布,然而若以前些年的惯例,却是由内廷出制书,直接颁布即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李暅若有所思:“阿娘那时的制书,多出自婉儿之手,现今婉儿在省中有要务,制书之事,又当委何人呢?”

        我看着他,一句“崔明德”便要出口,迟疑片刻,却终未提她的名字——崔明德在母亲时便已跟随左右,与婉儿一样,有拟制的职权,李暅侍奉母亲,自然深知此事,此刻提及婉儿,却绝口不提崔明德,当是事出有因。何况任用内廷女官的事,阿欢与我都早向他提过,他本人对母亲那些女官也比外官更熟悉些,要用崔明德,自己便用,不必再问我——而是道:“我那里有几个小女子,从前在阿娘处侍奉过文书,也替婉儿写过一二文字,阿兄若不嫌弃,可将几人召来,择一二可用者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回答显然得李暅的意,他立刻便笑起来:“太平你那里的人,必是好的。叫她们几个都进来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我观他神情,反倒更有些犹疑——我那里得用的小娘子,十个里倒有四五个是未婚,生得又都不差,以我这阿兄的德性,叫她们进来,还不知是福是祸。但这无论是于她们,还是于我,又的的确确是绝好的机会——沉吟良久,方道:“叫她们进来倒容易。只是这些人毕竟是女流之辈,没有正经读过什么书,

        若是认真遴选,或有一二堪用,但要全部任用,恐怕太看中了她们。”想一想,又补道:“叫她们去婉儿那里跟着做事,或许更稳妥些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李暅却全不听我后面的话,将手一挥,道:“眼下是非常时候,德才兼备固然最好,若只能二者取一,却以取德为上。”见我不解,对我一叹,甚是愤慨地道:“我以为当了皇帝,从此便事事自主,谁知下面那帮人,不知为我分忧,只知欺瞒耍滑、居功自肥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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