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驾行到前门时遇见了武三思,是王元起的干儿子王忠英引来的,并未着亲王袍服,只一领旧青衫,仪从清减,与我和阿欢的车遇见,远远地便以家人礼示意:“四娘,二娘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阿欢与我对眼一笑,虽在车内,却还是微微欠身,声扬于外,朗朗唤道:“梁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武三思不在小朝之列,我对此竟不感到意外——参与事变的多是李唐旧臣,又打着光复的名义,从这个道理来看,武氏诸王们个个名列“旧朝余孽”之上,连身家性命能否保住都是两说,遑论参与论功行赏的讨论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惜他们忘了,李暅眼下还不是皇帝,只是一个“监国太子”而已——或许不是忘了,而是故意要在一切都未萌发时先行排挤政敌。倘若李暅是他们预想中那种轻信盲从、愚蠢无知的小皇帝,这一着倒是妙棋,又或者李暅是被他们自房陵请回来,甫入东都毫无根基,兼以宗室凋零、羽翼不丰,这着也能奏效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惜的是,李暅虽然算不上什么千古一帝,却也是受过父亲和母亲耳提面命,在风雨中沉浮了十数年的成年人,而武三思与我,则更不是什么昏庸外戚、纨绔宗室,至少我们是实打实地参与了此次事变,功勋著此,那一群大臣,哪怕说破了天去,也无法否认这件事实。

        我缓缓地踏出去,到门口刻意敛了衣裳,微微躬身,隔门向阿欢道:“阿嫂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阿欢雍容地“嗯”了一声,缓慢地伸出手去,稳稳地搭在佛奴的手上,探身出门,一手扶着我,一手扶着佛奴,以慈禧老佛爷般的姿态下了车。

        除了武三思与我之外,余人皆矮下去,簇拥着太子妃娘子向前——不是李暅示意的侧门,而是直接从大门走了进去,王元起早已识趣地报起了我们的觐见,殿中则传来李暅略带着几分惊喜的声音:“你们来了。”不等我们入内全礼,便已示意王元起搀扶,对阿欢招招手,令她走到太子座次之侧站立,再看大臣们——武三思不在,李旦却在,这倒是略出我的意料,与阿欢再看一眼,却更觉出几分把握,各垂眼束手,装出十二万分的淑女模样,缄默不语——声音中便有了底气:“梁王也参与了此事,若要议功过,也不能略过了他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起居官在,所以他不提阿欢和我,但只提武三思也足以表明他的立场,阶下坐着的几人脸色变都有些阴沉,桓彦范上前,厉声道:“殿下!”

        阿欢率先打断他:“殿下,是不是先赐梁王与公主座?”

        李暅笑道:“是极。”向我们道:“坐。”又牵着阿欢到身边:“你也坐。”再看大臣们,便更带出几分底气:“诸卿正在议上阳宫人的处置,以为当大兴狱讼,清检风气——梁王兄以为此议如何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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