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夜晚,车站里只有一辆列车。G1715孤独地停在轨道上,绿sE的漆皮磨得发白,但窗户下的h条sE带似乎是新漆的。播音员正在呼叫前往北京的旅客上车。但是陈斌清楚地记得,G1715是发往上海虹桥的,且是高铁车而不是特快车。想必是春运的人流量太大了,便调了快车来跑高铁的班次吧,他对自己明察秋毫颇爲得意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大概是今晚的最後一趟车了,宽阔的站台在冷冰冰的灯光下透着一种寂寞。他打了一个寒颤,将两只手往对过的袖子里一cHa。远处有一位乘务员,但陈斌不知她在哪里,只聼见那乘务员所穿的小牛皮的高跟鞋底,笃笃地鞭打水泥的地面,缓缓向他靠近。那声音越来越坚实,他便忍不住去想象这位乘务员的容貌身段。

        正想得出了神,忽得站台上响起了刺耳的铃声,他赶紧捂住耳朵,但那声音凌厉地直冲他的脑仁。随着这铃声,许多旅客一时间都涌到了清冷的站台。他们被某一GU力量催促,神sE慌张,急急忙忙要上车,但检票所需之时间,使得人流很快在站台堆积起来。陈斌发现别的检票员都不知去哪儿了,便赶紧通过无綫电让组长调人,却发现对讲机也不见了。那群扛着蛇皮袋的民工冲在最前面,一只只手把淡蓝的车票往他脸上戳,他甚至能闻到他们身上几天不洗澡的味道。而其后的旅客呼朋引伴,有的失散了家人,有的找不到车票,行李多的人此时顾此失彼,他看见许多箱子被人撞翻在地上。慌忙闲,他将一位旅客的票掉在了地上,他立刻感觉到x襟被两只有力的手臂钳住,但却听不见眼前的人説着什麽。有些孩子在人群中穿梭着,不经检票就往车上钻。大多数乘客,只是拿车票在他眼前一晃,不使他看清票上的内容便跳上了车。到最後,甚至所有的人都忽视了他这个检票员,争先恐後地往上挤。他被人流推到了外围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试图维持秩序,却连自己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。这时候,他看见远处的一扇车门,几个穿着防化服的人正往下面搬着什麽东西。他们的着装在乌压压的人群里极易辨认,那个带头的手上拿着一把手枪状的东西挥舞着,要人们散开,但是他们丝毫不惧怕眼前这几个奇怪的人,把行李扛在头上冲击车门。

        ”师傅,”一个nV子叫住他。她捏着一张车票,鼻头上满是汗珠,“请帮我看看这趟车在哪里上车?”

        陈斌见她大口地喘息着,似乎是跑来的。她的皮肤泛着健康的红晕,脖子白得发亮,毛衣下,两个r0U团子显出模糊的曲綫。他闻到一种悠扬的气味,眼前这充满生气的R0UT,使他头皮发麻,一种野X的召唤,在他心里挠痒。

        车票上标着武汉到永州的列车,“请到七号站台上车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就在他们眼神相遇的一瞬间,她的眼框突然极力睁开,那眼里,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波动,就像蜡烛熄灭时灯芯的抖动。他看见她脸上的光暗淡下来。她就这样一头栽倒在地上,变成软趴趴的一滩r0U。她的头刚好磕在他的脚背上。

        陈斌在冷汗中挣扎这坐起来。他的脚上似乎还留着那nV子倒毙时脑袋的重量。这一周来,他一直重复这个同样的噩梦。那个晚上一位乘客被发现晕倒在抵达的车厢里,通报上去后竟来了四个全副武装的生化所的人把她带走,并且嘱咐在场的列车员、检票员和保洁要对此保密。他害怕丢了工作,便只字不提。十七年前SARS来临的时候,他也看见过穿防化服的工作人员往车外抬病人。那时候,防化服就在他心里成爲了一个暴毙的符号,而暴毙的Si法,使人不能与世界好好告别,在他心里是最最恐怖的。於是这件事一直缠扰他,并在他的梦境里屡次上演。

        噩梦压迫他的神经,使他又渴又乏。他披上外套,小心翼翼地开了房门,深怕惊扰厅里熟睡的老母亲。却看见电视无声地播放,母亲又看着电视就睡了过去,昏蓝的光纤反映在她脸部的皱褶。他帮母亲掖了掖被角,拿起茶几上茶水,茶水已浓的涩口。

        电视里重播着晚新闻,一个秃头的发言人,正在会场里讲述湖北省卫建委如何在党的领导下进行健康湖北建设。从他的眼神来看,他显然对着眼前的提词机在念,不过他仍然坚持每说一句话便要停上三秒钟,似乎是为展现自己的深思熟虑。据他说,他们的工作大大提高了湖北省人民的健康水平,和应对重大公共卫生事件的能力,解决了群衆迫在眉睫的看病难,看病贵的问题。

        陈斌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。想起明天陪母亲去透析所将费的周折,他只有对眼前的这位发言人轻蔑的苦笑。甚至,对於那苦笑的念头,他都已觉得厌烦。看起来,似乎自己的梦境b现实更加真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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