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从小没爹没妈,十八岁当的兵,班长一直很照顾我,待我同亲弟弟一样。”田维代空洞地眼神闪过一丝光彩,不过很快又黯淡下去,语气颓废地继续说道:“申城保卫战的时候,我们全连阵亡过半,上级说群众还没有转移出来,不准撤退,要死顶!
那些日子,天天都在死人,我怕了、怂了,乘着混乱想逃跑,结果被纠察队抓住,第二天,当着全团兄弟的面,所有的逃兵被列成一排,团长亲自过来处决,连长拦在团长面前,用脑袋顶着团长的手枪做保,要给我们戴罪立功的机会。”
田维代像是自言自语地一般,唠叨不停地说道:
“当天,我立刻被派到了和虫子交战的最前沿阵地去戴罪立功,大家都疯了,和虫子胶合在一起,后来虫子终于退了,我竟然还活着。
就在那天夜里,我觉醒了,已经来不及上报了,班长说咱们一个连,就我一个人走了狗屎运,觉醒了,要我像个男人一样和战友们同生共死,绝不退后一步!
第二天更大规模的虫子来了,它们顶着炮兵团的激烈炮击,铺天盖地的横冲直撞,兄弟们一个一个地战死,最后,都快死绝了,连长,班长和剩下的兄弟们浑身绑着炸弹,约好下辈子还做战友,和虫子同归于尽了,那时,我又怂了,我偷偷地扔了炸弹,藏在战友的尸体下面,躲过了……”
田维代的声音越说越小,到后来几乎微不可闻,他神情呆滞,就连香烟烧到了手指也毫不觉察。
听到这里,楚云升忽然想起在农家楼房上,见到的那些最终引爆炸弹和虫子同样同归于尽的士兵,那种决绝的惨烈,需要太多的勇气。
楚云升也渐渐理解折磨着田维代内心的痛苦,他既寄望着有来生,可以同他犹如亲人一样的战友相会,又担心有来生,被战友们当成逃兵所鄙视。
因而他时常在梦中大喊:我不是逃兵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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